☆﹀╮=========================================================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琅琊榜之苏宅日记 作者:纳兰书灵 就算梅长苏是男主角,为了达成洗雪赤焰军冤屈的使命注定奔波劳苦,饱经沧桑,可老天你也不能给他派来这么多猪队友,存心想要活活累死他吧? 没错,我就是来吐槽顺便当宗主的外挂的! 靖王?长得够帅,可惜智商实在太杯具! 太子和誉王?反派就乖乖等着被主角虐待,别想翻什么风浪! 夏江?你不说我还正要找你,你欠我家宗主的医药费还了么! 有我和蔺晨联手,宗主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狗带!不就是一个大渝么?既然我们能把宗主送到战场,自然就能带他回来! 十七年的少帅生涯,十三年的伸冤之路,宗主总该有一段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就算再短暂,我也要为他争回来! 内容标签: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长苏,卫妍,蔺晨 ┃ 配角:靖王,黎纲,甄平,江左盟一干人等 ┃ 其它:琅琊榜 ☆、初到苏宅 ?  我叫卫妍,今年17岁。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从小跟哥哥相依为命,我哥哥叫卫峥,以前是赤焰军少帅林殊的副将,后来七万赤焰军含冤埋骨梅岭,哥哥侥幸死里逃生。为了掩藏身份,哥哥改了名字,忍痛把我托付给江南神医晏方海为徒。从4岁起学到现在,我也算略有小成,只是整天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导致没啥女孩子的样子。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原来师父还在江左盟挂了个闲职,那么我作为师父唯一的徒弟应该也算半个江左盟的人咯?一直听别人说“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不知道琅琊公子榜排名第一的宗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不过很快我就会知道了,因为师父就要带我去京城拜见宗主啦。   【完全走深井冰路线的苏宅日记开始】   1   为了纪念我来到苏府的第一天,我特意换了一个新本子。话说这套宅院可真不像江湖第一大帮派江左盟宗主的住处,里里外外除了门上的牌匾是新的其他所有地方都透着一股老旧的气息。至于园子里的景致我已经不想浪费笔墨评价,也基本无法整改,想解决那满眼的硬伤只有一个字【拆!】   不过宗主还是很值得一写的,之前就听说宗主的身体不好,今天一见果然是面白气弱,心血不足的样子。现在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凉,但大家基本都穿着夹衣,满园子只有他一个人已经披上了厚厚的貂裘。还没等我把思绪从专业角度转移到花痴上,师父就把我踢了出去给宗主磕头,话说这老头上辈子是不是蹴鞠队的啊,天天总喜欢踢人。行完礼站起来的时候我赶紧抬头偷看一眼帅哥,果然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眸似流星……但是,怎么看都不像个江湖帮派的帮主嘛,也不像手握赤羽营重兵的少帅啊,倒完全是一副文弱书生的风度。   我忍不住偷偷跟师父道:“宗主看起来并不像个江湖帮主嘛!”   师父的嘴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我吐了吐舌头,没想到本已转身准备离开的宗主又转了过来,道:“不像个江湖帮主?那你觉得江湖帮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额的神啊,不是说他已经内力全失了么?怎么耳朵还这么长!以后要说他坏话一定得找个隐秘的地方,否则被听到绝对是□□烦啊□□烦。   宗主这么一说,整个院子的人都看着我,我想装傻混过去也不行了,一时过于紧张脱口而出:“唔,可能也就穿着貂比较符合那首诗。”   宗主一笑,道:“什么诗,说来听听。”   我被师父利如刀锋的眼神瞪到脑子跳针,再一见宗主春风一笑,顿时蒙圈了,深吸一口气:“穿小貂夹小包,带着兄弟喝小烧,大金链子镶珠宝,一天三顿小烧烤。”   天地之间都安静了,感觉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然后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宗主的副手黎纲笑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断断续续地道:“这是东北哪个黑道大哥啊?是不是见人就问‘你瞅啥’那种?”   宗主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师父怒火中烧,满院子追着踹我。但我这些年除了医术之外最下功夫的就是轻功,凭我师父的身手估计这辈子也沾不到我的衣角。过了好半天,宗主叫住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的师父,淡淡道:“我喜欢小妍有什么说什么这个性格,只可惜我年少时候或许还跟她说的有几分相像,现在肠胃不好,烧烤是早就不敢吃了。”   虽然这话是为我解围,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好难过。以前叱咤风云、薄甲雪夜逐敌千里的赤焰军少帅,如今别说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就连吃口东西都要倍加小心。一入京城,山雨欲来,可以想见这座老旧的宅子将来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瞩目之地。而身为一个治疗,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每个人不管能不能笑到最后,都绝对能活到最后!甭管丫是权势滔天还是诡计多端,只要我们活得够长,总有到丫坟头上请个班子吹拉弹唱的那一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神医三不救 ?  2   因为我刚进苏府第一天就高高的竖起了【我是个逗比】的大旗,师父嫌我给他丢了人,罚我负责给宗主熬药。   宗主为了拔除火寒毒身体受了极大的损害,心血不足,又思虑过重,一天也就只有三个时辰的觉。在他醒着的九个时辰里,要喝六次药,每次的药各有不同所以熬法也不同。师父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所以故意想拿这件事折磨我,然而……   守着小火炉一边哼小曲一边拿筷子翻着锅里药材的我显然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师父满脸狐疑地道:“平时让你给病人熬个药,跟要杀了你一样,现在怎么这么高兴?”   我道:“我确实不喜欢熬药,不过那也要看给谁熬。”   师父“哼“了一声:”就知道趋炎附势!”   我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着他,道:“错,他是不是宗主我也乐意给他熬药,因为他长得帅啊!”   师父气结:“我教了你十年悬壶济世,不分贵贱的道理,结果你学会的只有看脸!?”   面对已经有怒火中烧趋势的师父,我老神在在地道:“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等我出了师,第一件事就是效仿前朝名医欧阳明日,设立一个三不救。”   师父已经暗暗咬紧了后槽牙,道:“哦?”   我伸出三根手指:“一,长得矮的不救!二,长的丑的不救!三,看不顺眼不救!”   师父要提前替苏宅拆迁了,我先躲躲,明天继续。? ☆、择主不善 ?  3   今天誉王又~~~来了,没错这个百转千回的“又”字就是为了表达我的不爽!   如果单从相貌的角度来看其实誉王长得也不错,可惜不是我的菜,而且隔着十丈远我都能看到萦绕在他天灵盖上的傻气,虽然比起靖王要稍好一些,不过也够让人无法忍受的。   为了避免跟誉王有同处一室的时间,我特意推迟了一刻钟,等他要走的时候才去给宗主送药。结果我端着碗在房门外等了又等,这货站也已经站起来了,礼也行过了,还是在扯一些然并卵的废话。直到我马上就要下定决心冲进去一巴掌把他糊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抬脚出门了。我长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这才从侧门进了宗主的房间。   宗主抬头一笑:“誉王要是再不走,估计你就要杀进来了吧?”   我把药碗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道:“没错,听他胡扯这么一小会儿我都受不了,你怎么能忍他半下午的?”   宗主叹了口气:“表面功夫当然要做,谁让我在太子和他之间选择了他呢。”   我冷哼一声道:“在我看来太子和誉王就像村塾里的两个小孩儿,因为大家都穿开裆裤还算势均力敌,有一天忽然发现来了一个大人,于是都使劲浑身解数想让他帮自己揍对方一顿,只可惜三四岁小孩的智商怎么可能知道大人的想法。”   宗主一口把碗里的药喝干,苦得皱着眉头,道:“太子和誉王有这么差劲么?”   我接过碗,道:“不差劲么?斗了这么些年,有什么成果?太子是早就立下的,誉王的势力是皇上故意扶植起来的,京中六部哪个是谁的势力范围连街边上卖馄饨面的小贩子都知道。哪件事谁办得成办不成,我这个整天住在苏宅灶房里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也叫党争?呵呵。”   宗主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辅佐靖王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咯?”   我站起身,一脸真诚地道:“不不不,我可没那么说。虽然宗主您面对的是猪一样的对手,但是,您还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这么些年靖王跟这两个三四岁小孩智商的人斗,还能被欺负成那样,挑了他宗主你也是慧眼识英才。”   在宗主作势要把手里的笔扔在我脸上的那一瞬间,我已经逃之夭夭了~\(≧▽≦)/~? ☆、修建秘道 ?  4   欺负太子和誉王对宗主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这几个月,宗主抱着他装满木牌的小匣子,随手一翻,指哪儿打哪儿,用小熊分饼的招数咬一口太子的饼,放在秤上称一称,再咬一口誉王的饼,循环往复,很快两边就都人仰马翻,可以着手开始扶植靖王上位了。   我其实还是很盼望这一天的,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我不是靖王党。只是宗主一直计划要在苏宅和靖王府之间开一条秘道,要挖秘道自然就要翻修园子,我早就看这园子的布局不爽了,早拆早干净。   可黎纲和甄平却对挖不挖秘道,挖在哪里起了争执,宗主竟然还假作民主状让他们两个人辩论。然后那俩傻子就真的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我也是晕,当初买这个宅子不就是为了挖秘道到靖王府跟靖王“私会“么,现在讨论这个还有什么卵用。当辩论进入白热化眼看俩人就快恼羞成怒的时候,宗主忽然道:”小妍,你的意见呢?”   正打算撺掇俩人动手的我一脸震惊转过头,什么时候我一个治疗也可以有意见了?可宗主锲而不舍地看着我,我只好摸摸鼻子,道:“看着他俩吵架的智商让我觉得宗主你夹在太子和誉王之间真不容易。”   宗主的眼中满含笑意,道:“我问的是你对挖秘道的意见。”   这时候黎纲和甄平也开始看着我,我慢慢举起一只手,道:“我支持挖。”   “为什么?”   “因为挖了秘道,苏宅和靖王府之间的那片林地就必然要彻底封闭起来。照着目前的局势,我觉得我日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翻墙到靖王府去抽靖王耳光的时间会越来越多,能减少被外人发现的机会总是好的。”   黎纲和甄平都被雷倒了,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手撕靖王 ?  5   从决定要扳倒谢玉那天开始,宗主就每天飞天遁地的折腾。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有的时候连吃饭都不及时,师父已经被他气完了。无奈这位赤焰军少帅打小儿主意就是最正的,谁要是来软的,他就抬出少帅+宗主的身份把你压倒,谁要是像我师父一样来硬的,他就一脸苦逼地打开遥远的回忆痛诉冤死梅岭的七万忠魂。结果就是现在除了送药,连送饭的活儿都落在了我头上,因为我从来不跟他讲道理,饭和药送过去我默数五十个数还不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吃,直接撸袖子过去预备掀桌子。很快他就知道了只要他按时吃饭吃药,我就不会来烦他,于是我们达成了某种所谓的默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混着,吏部刑部尚书倒了,谢玉也倒了,太皇太后驾崩,萧景睿走了,太子眼看就要被废,而誉王那个傻子终于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正打算来找宗主撕逼。而自入冬以来身体每况愈下的宗主终于撑不住病倒了,一连三天不省人事,偏偏就在这三天当中传来了我哥哥被捕的消息。给劫囚失败的甄平包扎完伤口,问明人现在被关押在悬镜司,我对黎纲道:“咱们先不要慌,宗主的情况已经稳定,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夏江既然是冲着靖王来的,就暂时不会把我哥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盯紧靖王,免得他坏事。”   黎纲道:“我已经在城门口安排了人,靖王一回京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我想了想,道:“靖王就算再缺心眼,采取行动之前也肯定会来询问宗主的意见,到时候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然而我料到了兵,料到了水,却没料到靖王的智商简直击破了我能忍受的底线。这货不知道在宫里吃错了什么,急三火四冲进秘道逼着宗主立刻把我哥救出来,还大放厥词说什么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代价你谋反好了,结果他所谓的对策就是冲进宫去跟皇上讲道理,我算是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他连太子和誉王都斗不过,因为他长着脑袋真的就是为了显高!那是我的亲哥哥,宗主的副将,我们这两个最有理由发疯的还没疯,他倒是先疯上了,被抢戏抢得如此彻底,我表示无话可说╮(╯▽╰)╭   于是长了脑子的宗主毫无悬念地跟靖王谈崩了,靖王在内心狂喊着“我都蠢成这样了你的智商怎么还高高在线,不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我就是不要听不要听!!!”愤然而去。宗主一出秘道的门第一个命令就是备车他要去靖王府,看着外面随风飘飞的鹅毛大雪,我清晰地听到了我的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我跟黎纲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拖住宗主一炷香的时间,等我回来再说,然后我就飞身上了房檐顶风冒雪直奔靖王府而去。   当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回来了,而黎纲也已经撑到了极限,甄平就差躺在地上抱住宗主的腿了。就在宗主绕过跪在他面前的甄平走向府门的那一刻,我轻巧地落在院中,凉凉地道:“宗主不必着急,尽可以慢慢前去,那傻子拉稀了,这三天估计都出不了府门。这鹅毛大雪死冷寒天儿的,等放晴了再谈不迟。”   宗主瞬间停住脚步,一道锐利的眼刀向我飞来,沉声道:“你干了什么?”   我走到屋檐下,掸了掸身上的雪,道:“别这么凶嘛,靖王是武将出身,拉三天肚子又出不了人命,顺便还可以败败火气。”   宗主瞪着我良久,黑着脸道:“真的是三天?”   我眨眨眼睛,道:“我说三天,就绝对不会是两天半。”   黎纲也在一旁道:“宗主你放心,小妍整人的手段可是拿蔺晨少爷练出来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事实证明,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差错。估计这三天好歹是把脑子里的水排出去了一部分,等宗主见到靖王的时候,他虽然还是有些闹别扭,但总算是能跟宗主和蒙大统领坐下来讨论对策了。可惜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了救出我哥,宗主竟然把自己搭了进去。? ☆、杯具的夏首尊 ?  6   有宗主出手,救出我哥自然不在话下。接到我哥已经被安全送到穆王府的消息,我刚想松一口气,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宗主正在一道接一道地发出命令,安顿京城内外的各处人马,估计也只有黎纲这种单细胞动物才不觉有异,我和甄平交换了一个眼神,甄平上前道:“宗主,是否有什么不妥?”   宗主习惯性地摩挲着手炉,淡淡道:“夏江就快带着悬镜司的人来了,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你们都先按兵不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黎纲和甄平一时大惊,屡败屡战地开始狂劝宗主赶紧避避风头。而我知道此刻说这些已经是然并卵,如果想跑宗主早在制定救我哥的计划之前就留好退路了,此刻安排好一切坐等夏江分明就是打算跟这货死磕。   我赶紧回房拿来一瓶甘露丸和布料针线,拦住快被宗主气得吐白沫的黎纲和甄平,跪坐在宗主面前把包好的甘露丸缝在他的袍角,宗主笑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拿针扎我呢。”   我瞪他一眼,道:“我现在怒火中烧,可保不齐手抖,你要是不想挨扎就听我一句劝,别浪费时间跟夏江周旋,没那个必要。”   宗主道:“哦?何以见得?”   我道:“因为子曰,不要跟傻逼讲道理,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同样的水平,然后用经验打败你。如果你说假话,夏江肯定不信,如果你说实话,就算最后脱身,也一定会在皇上那里留下把柄,到时候后患无穷。”   宗主闲闲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扯出一个假笑,道:“碰瓷。”   黎纲听了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碰瓷?那不是骗人的招数么?”   我不理他,对宗主道:“甭搭理夏江,他肯定会先把你在悬镜司里关两天给你一个下马威,只要进了地牢,直接躺舒服了告诉夏江地牢里太凉快了你寒疾复发,然后等着我们上门索赔就行了。”   黎纲举手道:“额,夏江要是找大夫来呢?”   我冷笑一声:“找去啊,宗主的脉象就算是好的时候,一般的大夫见了都吓尿了,退一万步说,夏江要有本事能找出个神医来把宗主的寒疾治好,那我太感谢他了。”   黎纲和甄平庐山瀑布汗,我把手底下的丝线剪断,对宗主道:“为了以策万全,这个瓶子里有十颗甘露丹,夏江要是敢给你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服下一颗,然后每十二个时辰再服一颗,哪怕他给你吃的是□□也绝无大碍。”   宗主笑道:“这个我都没想到,果然还是小妍周全。”   我拱手道:“宗主谬赞,我等着夏江赔你医药费呢,怎么可能让你有事。”   事情的结局嘛,估计夏江肠子都悔青了,宗主在悬镜司地牢里的床上躺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他们不光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得小心翼翼侍候着,唯恐他有个什么好歹。三天之后,皇上召夏冬进宫询问我哥被劫一事,龙颜大怒,随即派蒙大统领查封悬镜司。宗主放了三天大假,除了微感风寒,神采奕奕。谈笑自若。只可惜我都没来得及讹上夏江,他就直接被押入了天牢,不过想想他虽然没赔钱但赔的是命,我也就心理平衡了。? ☆、靖王I服了You ?  7   宗主奉旨参加九安山春闱却遇上誉王谋反,兵围猎宫,幸得靖王及时带领纪城军来援,局势才转危为安。我还想着靖王是不是终于智商上线了,结果听过甄平的叙述,我不得不承认我早该死了这条心的,宗主那水放的简直都快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林殊了,可靖王竟然还是没认出来。   就说京城里这帮子人吧,蒙大统领跟宗主一直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可以不算。霓凰郡主靠女人的直觉当了第一个认出宗主的人,深居宫中的静妃以一本《翔地纪》为线索荣居第二,然后……然后就没有了。靖王天天念叨自己从小跟小殊一起长大,结果他当面问过宗主想事情时手里喜欢下意识搓着什么的习惯,没认出来;看到宗主对自己用过的旧弓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没太在意;看了《翔地纪》中的批注据说还抄了好几遍,没注意到宗主的避讳;怀疑过宗主为什么那么关心祁王遗腹子庭生,不了了之;听到过飞流叫以前宗主给他起的外号,被宗主抬出霓凰郡主骗了过去;宗主知道九安山后他和小殊发现的秘径,商讨军情时照旧日习惯随手拔出了他的佩剑,发病时迷迷糊糊说出了“景琰,别怕“,可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是然并卵,我实在是太好奇这货这么神奇的智商是怎么能带兵打仗还能打赢的?难道敌方将领都还没断奶吗!   恕属下直言,宗主你到底是咋想的呢?如今誉王谋反,断无生路,这货眼看就会被皇上册封为太子。为了给祁王和赤焰军翻案,把天下交到这样一个白痴手里,你也真能狠得下心啊……宗主,待你大功告成那日,属下打算移民海外了╮(╯▽╰)╭? ☆、不打不相识 ?  8   如果让飞流讲一个他认为最吓人的鬼故事,绝对只有四个字,“蔺晨来了”。   蔺少阁主从迈进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把宗主、飞流、黎纲、甄平、我师父、吉婶挨个招惹了一遍,把个苏宅闹得鸡飞狗跳,唯独见到我的时候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宗主奇道:“哎?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他不敢撩拨的人。”   黎纲笑道:“宗主你可不知道,要说怕谁,蔺晨少爷可能也就对小妍还忌惮三分了。”   宗主一听八卦之魂瞬间燃烧,问:“为什么?说来听听。”   正在院中翻晒药材的我瞪了黎纲一眼,斥道:“闭嘴!”   黎纲摊手道:“是宗主让我说的呀。”见我不理他,他溜到宗主身边,小小声道:“前年您派我去琅琊阁办事,当时小妍和她师父也在那里,蔺晨少爷第一次见小妍就笑话她当大夫就算了怎么还拿一种病当名字,一直追在她后面说他胃不舒服,想必是得了胃炎,让她给治治。小妍当时只是笑,谁想转头就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放进了蔺晨少爷的茶里,一连好几天蔺晨少爷都口渴得不行,一直拼命喝水,喝完水就上厕所,上完厕所还得接着喝。蔺晨少爷去找她算账,结果她一脸嘲讽地说,她叫卫妍只能治胃病,肾亏得另请高明。”   整个院子又一次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中混杂着钦佩的眼神久久凝视着我,背景音乐是宗主肆无忌惮地大笑,还有我仅剩的那点儿淑女形象清晰碎裂的声音。 ☆、出征北境 ?  9   有蔺晨在,就不用我师父给宗主看病了,可我却还是不能放假。我知道蔺晨虽然表面吊儿郎当,整天说话百无禁忌,其实他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宗主的身体看上去虽然还好,但十三年来四处奔走,这两年又殚精竭虑,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上次在宫中被夏江当众刺杀,虽然表面上看没事,其实夏江的掌风已经伤到了他。宗主在回来的路上就陷入昏迷,蔺晨不得不兵行险招才救醒了他,可救得了一次,能救得了十次、百次、一年、两年吗?   而且苏宅里常来常往的那一群猪队友也深深地刺激到了蔺晨,在帮蒙大统领和夏冬解决了刑部换囚的案子后,他拉着我陪他喝酒,道:“在这儿住了不到十天,我已经快气疯了,长苏身边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笨。”   我淡定地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因为你还没有见到太子。”   蔺晨直接躺倒在桌子上:“算了吧,这幸亏是还有你在这儿,要不然估计长苏的情况得比现在还惨。”   我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上酒,道:“好歹就快成功了不是么?祁王和赤焰军得到平反已经指日可待,等皇上旨意一下,我们就赶紧离开这破地方。”   蔺晨哈哈大笑,道:“好,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回琅琊阁吧,你不凶的时候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可是世事终究难料,祁王和赤焰军冤情洗雪,林氏宗祠恢复,前一刻蔺晨还在手舞足蹈地计划着我们要去这里去那里,后一刻边境烽烟四起、八方告急的军报就入了城。   我默默开始打包行李,把冬天的厚衣服尽可能多地塞进行囊,蔺晨看见了问我:“你干嘛呢?急着逃难啊?”   我淡淡道:“你不收拾收拾?我们要上战场了,现在已是秋天,北境的天气已经开始转为寒凉。别到时候自己也病了,还哪有精力侍候别人。”   蔺晨大惊失色:“不会吧?!”   我道:“你要是有本事拦住他,我谢谢你。”   结果,当然是拦不住。赤焰军的少帅要回到自己的战场,谁能拦得住,谁又忍心拦?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年轻的生命中最后一个愿望,作为朋友怎么可能不帮他实现?   于是此刻,我正全副铠甲坐在马背上,身边是同为持节监军亲兵的蔺晨。我看他一眼,问道:“我让你把冰续丹要回来,你成功了没?”   蔺晨懒洋洋地道:“你那是让我把冰续丹要回来么?分明是让我骗回来。”   我冷冷道:“你不会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吧?”   蔺晨随手一扬,我抓住飞到我面前的小瓶,拨开瓶塞一闻,果然是冰续丹,遂塞进怀中收好。蔺晨道:“喂,你昨天拉着蒙大统领一搭一档地吓唬了长苏半天,把北境的军情说的无比复杂,望而生畏,就是为了给他下套儿?”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把他吓唬够了你能把冰续丹骗回来?他现在满心忧虑地都是万一三个月不能平定北境怎么办,根据咱们蒙大统领一贯的智商表现是不能单独领兵的。为了支撑更长的时间,他就只能多听咱俩的话,少作死,也只有这样咱俩才有一线希望能把他再从北境带回来。“   蔺晨哈哈一笑道:“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还两样都占。来,合作愉快!”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也伸手跟他击掌:“合作愉快!”? ☆、宗主对不起 ?  10   十万大军出征北境,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行军速度当然也就不可能很快。现在正是金秋,晴空万里,秋风送爽,已近正午的暖阳把头盔晒得微微发热,我坐在马背上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姑娘是累了么?全副铠甲骑马随行确实辛苦,要不要我给姑娘找辆马车歇一歇?”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言侯的公子言豫津,便笑道:“劳烦公子挂心,这才走了多远,累倒是不累,只是昨天晚上睡少了,所以太阳一晒有点发困。”   言豫津奇道:“大军今天就要出征,昨天晚上姑娘没有早早休息么?莫非是苏宅有什么事情?”   我惆怅地望天,苏宅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某个人因为宗主不听他的话憋了一肚子火,昨天晚上一直在无理取闹罢了,到了后来宗主倒是房门一关躲进小楼成一统,可怜我们这些没处躲的人被蔺晨折磨了半宿。   也不知道蔺晨是在较什么劲,大军出征的日期定了,钦命白衣客卿苏哲为持节监军的圣旨也已经接了,昨天晚上他竟然还在不依不饶地跟宗主掰扯这北境到底该不该去。宗主知道他就是心里这股火还没发完,也就由着他折腾,蔺晨看到宗主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更愤怒,于是就成了个死循环。   我把当天最后一副药熬好给宗主送去的时候,蔺晨跟宗主的嘴仗已经告一段落,正硬拉着在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已经被摧折得脸色青黄蔫头耷脑的黎纲评理,而坐在黎纲身边的甄平则两眼放空神游天外,完全无视掉了黎纲求救的眼神。我进门的时候正听到宗主淡定地道:“蔺晨你省省吧,且不说他俩是赤焰军旧部,这十年来他俩喝的是江左盟的水吃的是江左盟的饭,既然奉我为主,在江左盟,我还是说了算的。“   我这手一哆嗦,药碗就差点掉在地上,抬起头用惊艳而又崇拜的眼神久久凝望着宗主,心中的敬佩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能老气横秋地说出脸皮这么厚的话来属下也是醉了,想当初宗主你身中火寒之毒,是蔺老阁主把你从雪地里捡回去,费尽心思救你一命,又让你在琅琊阁养了两年的伤,其间不吝贡献珍藏才让你恢复到现在的程度,之后更是一直免费为你提供各路消息,出钱出人帮你抢地盘,一手支持你创立江左盟。这么算起来你又是喝的谁家水吃的谁家饭,然而这么大的槽点蔺晨竟然完全没发现,可见是已经被宗主给气糊涂了。   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时明显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条才是真理,只可惜……我都已经来了,蔺晨难道还能让我走么……只见蔺晨放开黎纲飞身朝我扑来,我迅速移形换位把药碗放到宗主的书案上,道:“别找我评理,我评理要收费的,而且,很贵!“   蔺晨叉着腰道:“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让他去什么北境的。现在我俩各执一词,没有一个人敢说句公道话,今儿这理你是评也得评,不评也得评!“   我一伸手,道:“那就付账吧,蔺少阁主。“   蔺晨道:“我在这里是客,找你宗主要去!“   我转过身朝宗主伸手,宗主正喝着药,从药碗边缘瞄我一眼,道:“你还真敢朝我要钱?“   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亲父子还得明算账呢,何况我也不是吃你江左盟的饭长大的。“   宗主一口把剩下的药喝干,端起案上的茶盅漱了口,这才凉凉地道:“好说,今儿你要是非得要这个钱,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日后你行走江湖,最好别从有江左盟的人驻扎的地方过,如何?“   呜呜呜呜,这是赤果果地仗势欺人啊,江左盟的暗桩活动范围之广,大梁境内就不说了,周边从大渝、东海、北燕到夜秦也都安插有人手,除非我以后都不在陆地上活动,否则估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掐着脖子收过路费T-T古人还云过,君子能屈能伸,于是我一脸大义凛然地找个方便翻窗户逃跑的地方坐下来,道:“刚才我说的什么我好像都不记得了,蔺少阁主有什么事,请讲吧。“   蔺晨道:“我就是想不通,如今长苏有什么理由非要去北境!”   我默然半晌,直到蔺晨等得不耐烦跳起来要打人,我才淡淡开口:“因为十三年前梅岭那一战,不管怎么说,林殊都是败了。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衮州虽然暂时失守,但只要援军一到,收复失地打回梅岭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这是他作为林殊心底的一个结,也是苏哲这个名字最好的结局。“   蔺晨一听这话心头顿时火气更盛,吼道:“于是你就看着他去送死!?“   我用手指按住离他最近的那只耳朵,道:“他不去,能安享天年么?他去了,最坏的结果又能怎样?人生在世过百年,不过三万六千天,对他来说,连一万八千天都不会有!你天天念叨着想让他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但他之前的事情都还没有了结,怎么放下心里的担子游山玩水、怡情养性?“   蔺晨瞪着我良久,终于道:“林殊的事也就算了,苏哲的结局又怎么说?“   我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悠闲品茶的宗主,耸耸肩道:“因为苏哲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如今朝中政敌基本肃清,太子掌握大权,百官归心,一切步入正轨。宗主自己也说苏哲作为阴诡之士,是□□利器,但不是治国之臣,然而苏哲这个名字在太子上位的过程中功劳实在太大,臣子们也都多有耳闻,太子不用也不是,用也不是。这次去北境,无论宗主能否平安归来,苏哲都必死无疑。好在作为持节监军,就算是白衣客卿苏哲也肯定能够入祀英烈祠,臣子们就算对苏哲有何不满日后也不敢再说半个字了。“   只听“噗”一声,那是宗主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的声音,随即响起一声怒喝:“你大爷!这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林家宗祠一个还不够,你到底想给我弄几个牌位啊!”   我无辜地转过头,道:“除了梅长苏,你还有别的化名么?”   回答我的是飞过来的一个茶碗,我顺手接住放在目瞪口呆的黎纲和甄平面前,在宗主把砚台也扔过来之前再次逃之夭夭了~\(≧▽≦)/~? ☆、荣升助理 ?  11   日近正午,秋老虎逐渐开始发挥它的威力,言豫津一路都在跟我侃大山,此刻说得口干正拼命喝水。我看到在我斜前方的蔺晨回过头对我比了一个手势,随即就看到甄平、飞流和宗主停在了路边。我冷哼一声,回手扯下挂在马鞍后方的包袱,扬手丢给甄平,喊道:“你给我看着他从里到外的衣服都要换,要是着了凉唯你是问!”   言豫津赶忙把嘴里的水咽下去,道:“哎呀,这大热天的,苏兄的身体是不是受不住了?”   我望天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就听到蔺晨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前天你跟他说让他在风烟渡换船直达衮州,看他那振振有词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真的能跟着大军就这么一路走到前线呢,结果不过如此嘛。”   我淡然地道:“现在已经超乎我的意料了,喏,这不是过了十里长亭么? ”   蔺晨道:“我也是够佩服你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果然女中豪杰。这要是换成我,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我肯定不管他了,你这还又是马车又是替换衣服的给他准备着,不会是在风烟渡连船都已经备下了吧?”   言豫津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看到中军队列里有一辆马车,本想着是给姑娘你或者宫羽姑娘准备的,没想到……”   我摆摆手,道:“我和宫羽哪有这样的好命,身边一帮人操碎了心侍候着,自己只顾着犟嘴就行了。”   蔺晨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当为此言浮一大白!”   我横了他一眼,道:“好歹是军中,别天天除了喝就是惦记着喝,跟我去后面看看,换船的事儿还没说通呢。”   言豫津道:“我也觉得你们从水路走好一些,至少不那么辛苦,就算晚到几天也误不了什么事。”   我叹道:“可惜偏偏有人觉得少了他太阳就升不起来了呢。”   跟言豫津道了别,我和蔺晨拨转马头沿着路边逆行来到马车前,见飞流正抱着头盔坐在车辕上,便问他:“飞流,你苏哥哥换好衣服没有?”   飞流掀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道:“快了!”   我道:“等他换完了告诉他一声,我有事要跟他谈。”   飞流点头,道:“好!”   其实我很喜欢飞流这孩子,只可惜我平时太忙,除了给宗主熬药,还有一大堆功课要做。这些天因为我要跟着宗主出征,师父更是把宗主历年的脉案都丢了给我,天天起五更爬半夜,根本没什么时间陪他玩。   跟蔺晨闲聊了一会儿,就听飞流道:“叫你们!”   我和蔺晨把马交给甄平和飞流,上了马车。宗主已经卸了铠甲,衣服也都已经换过,正靠着软垫喝茶。我把头盔脱下来扔在车厢角落里,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宗主假装失聪,蔺晨见了摇摇头,道:“我懒得跟他生气,你脾气好,还是你跟他说吧。”   我对“脾气好”三个字嗤之以鼻,抢过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道:“你不想走水路,没问题,我只问你,这样跟着大军走,你的身体能撑到衮州么?”   宗主眼睛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道:“我是持节监军,擅自离营是要军法处置的。”   “我已经跟太子殿下说过了,他的手谕现在就在我的衣袋里。下个借口。”   “我不在,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   “拜托,就是行个军能出什么事儿,蒙挚虽然人傻了点还能带着十万人走丢了不成?就算他是路痴,他底下还有副将,副将底下还有参将,再不济鼻子底下还有嘴。”   宗主把蔺晨递过来的茶杯斟满,道:“蒙大哥怎么傻了,不过是耿直了些,你至于这么说他么?”   我冷笑一声,指着蔺晨道:“蔺晨告诉他他的贴身护卫新娶的那个媳妇儿是滑族人,他竟然问蔺晨怎么知道的。问一个消息贩子怎么知道消息的,这不是很傻很天真是什么啊?”   蔺晨懒洋洋地道:“哎,你们两个耍嘴皮子别把我扯进来啊,消息贩子怎么了?我也是凭本事吃饭,又不偷不抢。”   我不理他,对宗主道:“下个借口。”   “如果分开走,路上就没机会跟手下的将领相处,到时开战,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怎么办?”   “监军大人,你是来给蒙大统领做谋士的,不是来替他做主帅的。他手底下的将领是什么样那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你只负责给他出主意,他怎么准确执行就是他的事儿了。再说要看出一个将领的能力和品性自然要在战场上,行军途中能看出什么啊,你之前向兵部要的所有将领的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列战英说到时候他负责送到风烟渡码头。下个理由。”   “我不在军中,前线的军报怎么办?”   “这个也已经跟太子殿下说过了,军报从衮州前线发出的时候一式两份,一份交蒙大统领,一份通过江左盟的渠道连同江左盟和琅琊阁的谍报一起沿江递送,船每次停靠码头补给的时候直接送到船上,原则是就近不就远,如果不慎错过直接用飞鸽传书送到下一站。还有么?”   “走水路到衮州要绕远,如果大军到了我还没到怎么办?”   “从路程来看确实远一点,但是并不多,而且我们的优势是船上配备有桨手,可以日夜不停,大军又不能不吃不睡一直走。就算是最差的情况,也就是比大军晚到一天,要是你一天不在蒙大统领就全军覆没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咱直接回琅琊阁吧。”   宗主点了点头,道:“有你在,我果然省心多了。”   我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某人砸了他的招牌。”   蔺晨道:“那你师父自己怎么不来?”   我一脸认真地道:“因为我师父自觉岁数越大脾气越控制不住,怕哪天一激动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过了午后,大军途径风烟渡码头,蒙大统领、萧景睿和言豫津过来送别我们一行人。一艘轻巧的快船早已经停泊在码头上,列战英也已经等在那里,身后是五个巨大的木箱。宗主见了问我:“大梁和大渝历年作战的记录有这么多?”   我正忙着舒活坐硬了的筋骨,一边伸懒腰一边道:“自然没有这么多,除了作战记录,还有周边地区的详细地图,气象记录,水文情况,大军里所有排得上号的将领历年来带兵、出征、升迁黜降的记录。这些资料都是我在兵部档案房里一点一点翻出来的,虽然吏部每年的考功基本就是个戏本子,好在废太子和誉王只改结果懒得改过程,所以只有这些详细记录才是最真实的。”   蒙大统领笑道:“作战记录和将领的资料也还罢了,北境的地图这些东西你翻那么详细做什么,小……苏先生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   我淡淡道:“他不看,我和蔺少阁主还得看呢。”   宗主原本正在跟萧景睿和言豫津道别,听到我这句话,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没错,这就是我之前跟他说过的以策万全的准备,如今时节已经入秋,北境开始转冷,每到冬季都是宗主身体最差的时间,今年随军在外会是什么情形更是难以预料。如今他手里的冰续丹被我骗回来了,他、我和蔺晨三个人都再无依恃,只能尽每个人的全力硬撑下去。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倒下,我和蔺晨就必须顶上去,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休养。这场仗已经不止是大梁和大渝之间的战争,更是我们三个人和天命之间的搏斗,不是不能输,是我们输不起。? ☆、受人之托 ?  12   今天这一下午,宗主在房间里看资料,蔺晨就忙着折磨飞流。之前在苏宅好歹有个大院子可以逃,如今到了船上,横竖不过巴掌大一块地儿,飞流就算轻功再好也无处可躲,两个人大呼小叫把所有人都吵得头晕目眩。   此刻金乌西沉,月上中天,蔺晨好不容易闹够了,大家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安歇,我一个人拎了一坛酒坐在高高的桅杆上看月亮。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可惜自从跟着师父到了京城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悠闲的时刻了。忽然耳畔一阵微风拂过,随即感觉桅杆的另一头重重一沉,我一扬手躲过蔺晨向酒坛伸来的魔爪,淡淡道:“你上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杆子要折了,你是不是又胖了?”   蔺晨怒道:“你什么眼神,本少爷风流潇洒,玉树临风,什么时候胖过!”   我上下打量着他,道:“嗯,侧面让人想犯罪,正面让人想后退,明明胖还偏偏喜欢穿宝塔裙,背面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煤球炉子成了精。”   蔺晨吼了一声“你大爷“跳起来打算跟我动手,只听桅杆很危险地“吱呀”作响起来,我连忙把酒坛子丢给他,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还要赶路,桅杆要是折了耽误了咱们监军大人的行程我可吃罪不起。”   蔺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过酒坛子灌了一大口,这才又坐了下去,道:“往常你这个时候不是都在给长苏熬药,怎么今天有空跑来赏月?”   我心情舒畅地道:“因为宫羽来了啊,她非得要跟我抢,我有什么办法咯。”   蔺晨坏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吃醋。”   我随口道:“吃什么醋?”   蔺晨把酒坛递给我,道:“哎呦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宫羽姑娘对长苏那是情根深种,你难道就不担心……”   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脑洞别说我师父,就算女娲来了也补不上了吧?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宗主的?”   蔺晨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一贯秉承不干己事不张口的人,这次揽下这么多份外的事儿是图什么,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我喝了一口酒,抬头望着月亮道:“果然是消息贩子的本色,不八卦简直会死。那我就先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从男女的角度来说,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上梅长苏。”   蔺晨凑过来道:“为什么,长苏有什么不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看霓凰,再看宫羽……”   我打断他的话,道:“因为他渣。他对宫羽就挺渣了,然而他对霓凰郡主更渣。”   蔺晨“噗“地一声笑出来,道:”你是看不惯他明知道宫羽姑娘喜欢他却还不肯绝了宫羽姑娘的念头?其实他一直没有回应过她,只是不忍心当面说破罢了。”   我道:“可是宫羽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所以如此固执地守在他身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如果宫羽能想通也就算了,可是她想不通,这个时候的不忍心只会给宫羽带来更多的困扰。他对萧景睿都能狠得下心,干嘛非得给宫羽留着这点毫无用处的面子?”   蔺晨憋住笑,道:“那他对霓凰又怎么渣了?”   我道:“郡主问他还有多久,他告诉郡主他还有十年。”   蔺晨听了差点从桅杆上掉下去,手忙脚乱爬上来坐稳,道:“这谎撒得也太大了点吧?”   我耸耸肩,道:“所以我才说他对郡主更渣,他对宫羽只是不肯说破,可他却给了郡主对日后的期盼。”   蔺晨望天,道:“问题是霓凰信么?”   我叹道:“她信,又不敢全信,所以才来求我,求我一定要把她的林殊哥哥从北境带回来,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好,让她这辈子能当一次林殊的妻子,就算再短暂她也甘之如饴。郡主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可在我面前哭成那样子……”   蔺晨笑道:“我说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请你出手,原来是霓凰。”   我靠着桅杆晃荡着两条腿,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蔺晨好奇道:“什么?”   我把剩了个“福根儿”的酒坛子塞给他,道:“都说医者治病不治命,我的病人可以病死,但不能是作死的!”   蔺晨哈哈大笑,道:“就你这样的,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收服住你。行,有你这句话,咱们肯定能把长苏从北境带回来!”   我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现在有点事儿,你先坐。”   蔺晨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干,道:“你干什么去?”   我用下巴示意他看宗主房间门口,道:“宫羽那傻姑娘已经在房门口站了半天了,想必是宗主正忙着又耍赖不肯喝药,我打算过去掀他桌子。”   蔺晨叫住正准备飞身而下的我,道:“最后一个问题。”   我转头看着他,他道:“既然你根本没拿长苏当主子,为什么要一直叫他宗主?”   我很真诚地道:“我单纯是觉得‘宗主‘这个头衔很好听。”   月华如练,江天一色,伴着蔺晨张扬恣肆的笑声,我自高高的桅杆上乘风而下,直取宗主房门。梅长苏,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姐姐我来了! ☆、“阴谋”败露 ?  13   趁着船短暂停靠码头补给的时间,我拉着宫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冲上岸去买了一堆零食,抱回来屯在房间里。路上要用的东西在金陵早就买好了,但对于两个女孩子再加上小飞流来说零食总是不够的,尤其船上还有一个姓蔺的家贼,更要以数量取胜。   开船之后,我和宫羽继续窝在灶房里给宗主熬药,嗯,准确地说是宫羽守着炉子,我在旁边技术指导。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随即黎纲探进一个脑袋道:“卫姑娘,宗主叫你。“   每次黎纲故意叫我“卫姑娘“的时候都没有好事儿,我拍了拍手上的糕饼屑出了门,一边走一边道:”衮州的军报到了?”   黎纲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道:“嗯。”   我又问:“北境军在邹城待援?”   黎纲似乎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冷哼了一声,道:“你猜!”   黎纲知道再问下去绝对落不了好,赶紧假装没听到,把我带进宗主的房间就默默退了出去。宗主正靠在软榻上翻阅着兵部的材料,来自衮州的军报摊在书桌上,蔺晨正忙着扫荡茶几上的果盘,我见状摇了摇头,胖成这样了还在吃,也不怕下次直接把桅杆压断了摔成重伤。   宗主见我进来,抬眼道:“前日慕容钊率领五万大渝军攻打邹城。”   “哦。”   “北境军坚守待援,现在与大渝已成僵持之势。”   “正常啊,北境军的主力驻扎在邹城,大渝突袭衮州没守住也就算了,总不能连自己的大本营也守不住吧?”   宗主放下手里的书册,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衮州战况危急,北境军一溃千里?”   我做吃惊状,道:“你信啦!?”   宗主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拍拍胸口道:“你不怎么信就对了,要不然我才心塞呢,这脑子有病可不好治。”   蔺晨“噗”地笑出了声,我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赌的是你不敢冒万一我没撒谎这个风险。”   宗主挑眉,道:“就为了把冰续丹骗回去?”   我找了把椅子坐下,道:“你难道不清楚我的目的是冰续丹?如果你不是也想赌一把,怎么可能会这么老实就交出来?跟蒙大统领一起谎报军情是我干的,朝你要冰续丹的人却是蔺晨,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都蹚进了这趟浑水。万一在前线你病发不能理事,我和蔺晨肯定会帮你把这场仗打下去。我想你也知道,我和蔺晨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服下冰续丹,三个月后就算这场仗打不完,我俩也肯定撂挑子走人。”   宗主叹道:“晏大夫就没给你培养出一丁点爱国心是么?”   我道:“我爱国,谁爱我啊?用不了多久太子就要登基了,想想他那个智商,十个诸葛亮估计都扶不住。所以你还是努力活着吧,这人是你挑的,你自己负责到底。”   宗主气结,道:“那你说我还能挑谁啊,废太子?誉王?”   我从蔺晨那里抢来一个橘子,一边扒皮一边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宗主瞪着我,我道:“好吧,我就当你选了真话。如果现在时光倒流回到两年前,我一定劝你谁也不要选,直接谋反算了,相信我,比你扶植靖王上位快多了。到时候你当了皇上,林帅就是太上皇,谁还敢评论赤焰军翻案的姿势好不好看?”   说真话的结果就是宗主暴走,把我和蔺晨都给赶了出来╮(╯▽╰)╭蔺晨望天,道:“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儿,我怕还没到衮州你就把他给气死了。”   我把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道:“相信我,他没有那么脆弱。”   “你怎么知道?”   “我在苏宅住了两年了好么?他要是个玻璃心早气死了。”? ☆、相思成空 ?  14   前线的谍报源源不断地送来,北境军吃了大意失衮州的亏,再加上兵力不足,此刻扼守邹城,一心等着朝廷的援军。大渝军虽然有十万之众,但大部分是骑兵,长途奔袭自然也不可能携带重型器械,尝试着攻打了几次邹城都被守军挡了回去。这样的军情自然远算不上紧急,但我们还是昼夜不停赶往衮州前线,免得迟而生变。   一行人每天在这狭小的船舱里打混,时日一久难免无聊,于是蔺晨就开始搞出各种各样的节目强迫我们参加。宗主知道把蔺晨这样一个爱玩爱闹的人关在船上已经是难为了他,也就由着他作。但是玩花样能不能有个限度,把大家都强行抓来陪你饮酒赏月也就算了,还非得让宫羽弹琴给我们听是闹哪样!   我不是说宫羽弹琴不好听,而是每次宗主在场宫羽的曲目就正常不起来。《凤求凰》,《长相思》,《春日宴》,《卜算子》,凄婉缠绵,一往情深,听得我简直尴尬至死,宫羽你能不能醒一醒,女孩子倒追也是要有限度的好吗T-T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终了,我瞄了瞄已经“阵亡”的黎纲和甄平,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宗主。宗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正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宫羽,轻声道:“对不起。”   宫羽瞬间就懵了,我在心里给宗主点了一排赞,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初随手把萧景睿一个男孩子都伤得泪奔到南楚的人就算怜香惜玉也是有限度的,宫羽你说你一个双十年华有才有貌的妹纸,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偏在这里找,本来体格就不佳,何况寿命还很少。   烛光之下,宫羽的眼睛里瞬间就泛出了莹莹的泪光,勉强道:“宗主,宫羽并不求什么,只希望能常侍左右,哪怕是做个丫鬟……”   宗主抬手制止了她的话,道:“宫羽,你在妙音坊这些年为江左盟做了很多事,我怎么可能拿你当丫鬟看。你是个好姑娘,值得一个更好的归宿。”   宫羽数年苦恋就换来了一张硕大的好人卡,就算性格再坚强此刻也支撑不住了,跳起来抽泣着跑了出去。我以手扶额,对蔺晨道:“你满意了?”   蔺晨把手中的扇子一拢,道:“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接着又把矛头指向宗主:“你说你,就不能给女孩子留点面子,说得这么直白多伤人家的心!”   宗主叹道:“这样拖下去,只会伤她更深。我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北境的战场上,又何必平白耽误了她?”   蔺晨冷哼一声,道:“真是心冷似铁,不解风情!”   我自饮一杯,道:“宫羽是娇花一般的女孩子,需要时间去照顾、呵护,如今我们眼看就要抵达衮州前线,接下来就是金戈铁马、血溅沙场的日子,鲜花不应该生长在这种地方。”   蔺晨斜眼看我,道:“听听这口气,你自己难道不是女孩子?”   宗主笑了笑,道:“小妍自幼走南闯北,见识跟一般女孩子自然不同,不信我问她一个问题,你就知道了。”   蔺晨靠在软垫上,懒懒地道:“什么问题?”   宗主道:“黎纲,甄平,这个问题也是问你们的。”   忙着诈死的黎纲和甄平连忙起身坐正,道:“请宗主示下。”   “一个将军和他的属下被困,粮草断绝。将军把自己的口粮分成了很多份给他周围的士兵,你们对此怎么看?”   黎纲想了想,道:“仁义。将军若是保留自己的口粮,关键时刻也许会救他一命,可他拿了出来分给与他一同搏命的士兵,足见与属下同生共死的决心。”   宗主点了点头,道:“甄平你呢?”   甄平道:“人多粮少,即使分给大家也是杯水车薪,不如选出一个人交给他,让他拼死突围,带兵来援。”   宗主也点了点头,转而问我:“小妍,你的意见呢?”   我道:“呵呵。”   蔺晨奇道:“呵呵是什么意思?”   我把玩着手中的筷子,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被人围住已经略蠢,还粮草断绝,这哥们怎么当上将军的?”   宗主大笑,道:“你看看,小妍就是一开始学了医,倘或从军,现在说不定也是一军主将了。”   蔺晨坏笑道:“能不能当上将军我不知道,不过这性子干什么也不耽误嫁不出去。”   我抄起桌上一个苹果朝他砸过去,蔺晨飞身跳起,却被飞流拖住,随即两人你追我赶闹成一团。夜色渐深,大家也都散了,我回到房间躺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啜泣声,本来已经坐起身,想了想又躺了回去。有些事总要接受,有些人总得淡忘,就让宫羽痛痛快快哭一次吧。明天,总是新的一天了。? ☆、监军入营 ?  15   十月二十,大将军蒙挚率十万援军抵达邹城。   十月二十一,大将军正式升帐,持节监军苏哲入营。   到达北境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大军全部驻扎在城里,不需要在外面野营,这样至少生活品质上能够有所保障。我们跟大军同一天抵达邹城,进城之后蒙大统领就告诉我们他已经为我们挑好了一处宅院,虽然面积不大,景致也是一如既往地烂,但最大的好处是这套宅院的正房铺设有地龙,不需用火炭取暖。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蒙大统领如此英俊潇洒,智勇双全。北境眼看就要入冬,我一路上都在发愁房间里取暖的问题,用炭火当然不是不行,但房间里经常会搞得烟雾缭绕、碳气熏蒸。金陵毕竟地处南方,短暂开窗通风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北境的冬日往往天寒地冻,如果开窗以宗主现在的身体状况受了风寒不是闹着玩的。   终于回到坚实的地面,我倒头睡到第二天清晨。我和蔺晨的职衔都是监军亲兵,自然是要随时跟着宗主的。虽然大梁军中有霓凰郡主这样的女将,也有部分女兵,但在军营里自然还是穿男装方便。昨天晚上我已经找军需官要了一套小号的男装,系好发带收拾整齐,觉得比穿裙子舒服多了。   出了院门一拐弯,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喊了一声“蔺晨”,蔺晨回过头看到我穿着男装,笑道:“哟,你这一向男扮女装,终于舍得把衣服换回来了?”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嘲讽,走上前用无比真诚的口气道:“蔺晨,你把刘海扎上去显得脸大了一倍。”   蔺晨作势要拔佩剑,我赶紧一溜烟逃到宗主院里,宗主正和黎纲、甄平站在房门□□代事情,见蔺晨追着我进来,便道:“你们两个别闹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是要抓紧时间了,大将军第一天升帐,持节监军第一天入营,说什么也不能迟到的。   待我们来到校场门外,里面已经一层层通传进去,随即有传令兵出来高声道:“大将军有令,恭迎持节监军苏大人入营!”   整齐排列两侧的将军近卫闻令唰的一声齐齐拔出佩刀,两两相交架出一条通道,吼声震耳欲聋:“恭迎持节监军苏大人入营!”   宗主依旧是一身青衣,貂裘披风,虽不曾着甲佩剑,但气势丝毫不堕。望着他毫不迟疑步步前行的背影,我这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他宁可只活三个月也要回到军营,回到这片十三年前他浴血奋战过的土地。因为相貌可以改变,武功可以废去,身体可以衰弱不堪,但他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被誉为“天生将才”的赤焰军少帅林殊,那个扬鞭跃马、一往无前的十七岁少年。   我和蔺晨作为亲兵是没有资格进入军帐的,在帐外等待的时候,我环视四周,叹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择回到这里。”   蔺晨“哼“了一声,道:“你觉得他的状态如何?”   我道:“还算平稳,但现在还没有下雪,等到真正冷起来恐怕就不好说了。”   蔺晨踢着地上的石子,道:“尽人事而知天命吧,反正都已经上了贼船。”   然而不折腾就不是宗主了,议事结束他又说要和蒙大统领一起去城上看一下,我和蔺晨没得选,也懒得劝,索性闭嘴默默跟在后面。当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下望去的一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我还是不由得为之震撼。此刻邹城以北已经是满眼荒凉,尸骸遍地,视力所及范围内的房屋、麦田和草场已经一概被焚毁,只剩下余烟袅袅在焦黑的土地上飘荡。   蒙大统领看了我一眼,道:“小妍,你要是害怕了就站到我身后,这没什么丢脸的,有些第一次上战场的男人看了这场景晚上都睡不着。”   我道:“谢谢你大将军,我想问,这些房屋田舍是大渝军烧的还是我们烧的?”   蒙大统领道:“是北境军从衮州撤回来的时候烧的,不过这也是……”   我点点头道:“坚壁清野,使敌攻之不拔,略之无获。”   蒙大统领惊奇地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大夫,没想到你连兵书也看?”   我向前一步,站在宗主身边,双手扶在城墙垛口,视线从眼前这片焦土上一寸寸掠过,轻声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战场,确实冷血无情,但身为大梁军人我们别无选择。”   宗主温和地看着我,道:“所以我希望万一到了关键时刻,你能稳得住,蔺晨也能稳得住,太多时候,胜利比一个人的生死更加重要。”   我也郑重地看着他,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宗主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声音低沉柔和,道:“好,绝不放弃!”? ☆、防不胜防 ?  16   如今邹城已经入冬,寒风凛冽,积雪盈门。宗主被我和蔺晨联手禁足在家,军中将领的会议只好挪到这个小小的宅院来举行。我向来不插手宗主的军务,闲来无事就陪着飞流在院子里堆雪人,黎纲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道:“小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我心不在焉地挑着用来做雪人鼻子的胡萝卜,道:“舵主请讲。”   黎纲道:“你是怎么让宗主听你话的?往年冬天我们也劝他不要顶风冒雪地出门,不要经常熬夜,可他从来都不听,然而你说不许他出门他就真的不出门了,每天晚上也都能按时安歇。”   我把最大最红的那个萝卜丢给飞流,道:“第一,因为你们是他的下属,下属给上司定规矩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第二,你们都太娇惯他。”   黎纲被“娇惯“这个词囧到了,我拍拍他的肩,道:“照看这种主意太多的病人就跟养小孩儿一样,你跟他谈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双方达成协议就必须遵守。比如上次蒙大统领跟宗主提起军需部门存在一个无关大局的问题,他明明可以责令军需官自行解决,可他却违反约定在下雪天跑出门。之后的两天我就联手蒙大统领和蔺晨掐断了所有军报和来自江左盟、琅琊阁的谍报,不管他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都不予理睬,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事必躬亲地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得不偿失,自然就乖多了。”   黎纲一脸叹服地道:“我说怎么那两天如此清净,你这么做不怕宗主生气?”   我笑而不答。我自然不想惹他生气,别看他身体不好,摆起少帅的架子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骂人的时候更是博富绚丽、文采华茂。可是听着他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声,还有痰盒里时不时出现的几丝血迹,都容不得我对他心软。他要是再像以前在金陵一样什么事都操心,估计要不了十天半月我和蔺晨就真得替他去打仗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几天北境军和大渝交战激烈,军情十万火急,虽然不需上城督战,宗主还是得守在军帐中统帅全局。四天熬下来,大渝军死伤逾三万人,北境军以死伤近一万五千人的代价收复衮州。大捷的喜报随即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宗主却发起高烧,晕倒在军帐中被抬了回来。   蔺晨黑着脸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房间,我知道以他的医术也不需要我帮忙,就很痛快地自己走了出去,而蒙大统领就没有这么幸福了,他是被蔺晨一脚给踹出来的。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摔上,然后里面就没有了任何动静。蒙大统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廊下不停地转圈,我一把拉住他,道:“这还没到生死关头呢,大将军你能消停一会儿么?虽然衮州收回来了,民众还要安抚,战场还要打扫,剩下的六万大渝军还在衮州以北伺机而动。你先乱了阵脚,是等着宗主爬起来帮你收摊儿呢?”   蒙大统领抚额道:“我这不是看见小……”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我一脚,拜托他有没有搞错,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宗主的真名是能随便叫的吗?蒙大统领反应过来,赶紧把话岔开,我满心无奈地想蔺晨说得对,身边围着这么一群笨蛋,真是不被气死也被累死。   一群人从下午等到入夜,蔺晨才总算走出了房间,飞流从房梁上跳下来直扑过去,蔺晨摸摸飞流的头道:“放心吧,你苏哥哥不会有事的。”   大家听到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甄平迎上去道:“蔺晨少爷,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守着宗主。”   蔺晨满脸倦意,道:“今天晚上还是得小妍看着,他的病情虽然控制住了,但热度没有完全退下去,呼吸也不稳,我担心万一出了什么紧急状况你们处理不了。”   我道:“没问题,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飞流呢。”   蔺晨打了个哈欠走了,其他人得到了准信儿也暂时安下心来,黎纲和甄平把他们一一送出去。我在榻前的软垫上坐下来,看着面无血色昏昏沉沉睡着的宗主,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入冬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他会发病,所以才背着蛮不讲理的恶名天天把他看得死紧,谁曾想最后还是防不胜防。现在宗主病势已成,又正值隆冬,可战场上烽烟未绝,剩余的六万大渝铁骑尚虎视眈眈,照着宗主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好好休养。为今之计,只能步步为营,若是把我逼急了打破原则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拼一拼是宗主先支撑不住,还是大渝军先土崩瓦解吧! ? ☆、宫羽离开 ?  17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先扛不住了的是宫羽。   自从在船上被宗主发了好人卡,宫羽心里便生了退缩之意,但她还是每天按时来帮我给宗主熬药。我知道之前她在妙音坊的时候都是被皇亲国戚、富家公子们捧在手心,还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过,所以心里一时不能接受,还想再赌气争一争。我也就由得她帮忙,其实心里也是想看一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   然而每天熬六碗药是一件特别磨人的事情,尤其蔺晨的方子开的极其复杂,熬药的步骤也就特别多而且丝毫不能错。再加上随军出征北境,自然不可能带着仆从丫鬟,生活上的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为了严防有细作行刺宗主,宗主的一应吃喝穿用都由我们两个女孩子负责,衣服被褥也从来不拿给外人洗。宫羽的手一向是用来弹琴的,如今做这些在她看来都应该交给下人的工作,难免态度就越来越疏淡,能躲则躲。   这一切的变化我自然都看在眼里,可是宗主如今卧病在床,昏睡不醒,我和蔺晨必须随时有一个人守着他,真的分身乏术,能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谁知今天宫羽送药进来的时候,我一接过来就觉得颜色不对,细闻有一丝丝糊味,随即尝了一口,就知道肯定是宫羽看炉子的时候没注意,把药给熬糊了。我昨天刚好是夜班,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照看了宗主一宿,累得半死,也懒得说什么,只是把药放在床头的几案上,道:“辛苦宫羽姑娘了,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蔺晨起来没有?如果他起来了就请他过来一下。”   宫羽却没有动,道:“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我抬头看着他,道:“姑娘何出此言?”   宫羽道:“你让我叫蔺晨少爷过来不就是为了告状么?”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我道:“告状?我找他告什么状?要论起身份,他是琅琊阁主,姑娘是江左盟的人,他跟宗主关系再好也管不到江左盟的事务。我让他过来只是替换一下我,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   宫羽的声音大了起来,道:“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我熬的药,就直说了吧!”   我连忙看了一眼宗主,见他还是睡得很沉,就端起几案上的那碗药,道:“来,你跟我出来。”   这次宫羽倒是没有反抗,跟我走到门口,我把房门仔细掩好,把那碗药举到她面前,道:“宫羽姑娘,这是什么?”   宫羽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我又问了一次:“这是什么?”   她终于不情愿地开口了,道:“药。”   我突然发力狠狠地把那碗药掼在院中的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在落雪的清晨显得格外清脆。宫羽毫无心理准备,吓得一哆嗦,我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低喝道:“原来你还知道这是药,这是宗主赖以为生、每天都要入口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一旦药熬糊了,药性就会发生改变,他的身体现在如此虚弱,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药对他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觉得自己的手比我的手娇贵,所以你不愿意做饭、煲汤、洗衣服,我都由得你。但我现在一天要在宗主床前守六个时辰,我真的没有时间给他熬药了,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再坚持几天就好,都不愿意是么?不愿意你就跟我说,我找别人来做,但是拿一碗熬糊了的药来敷衍我,你到底是看我不顺眼还是看宗主不顺眼?因为他没喜欢上你,所以是死是活对你都无所谓了是么!”   宫羽的眼圈红了,我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门口的蔺晨道:“你过来替我一下,我去熬药。”   蔺晨道:“你也辛苦一宿了,还是我去吧,你再坚持一下。”   我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房,仔细地给宗主诊了一下脉,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重新坐下。过了一会儿,蔺晨端着熬好的药回来喂宗主服下,见我有点呆呆的,笑道:“怎么?被气傻了?”   我疲倦地叹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也不是第一天露出苗头,倘若别的事情出纰漏我都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偏偏是在用药上出问题。”   蔺晨道:“行啦,你也一宿没睡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回头跟黎纲说一声,让他送这位大小姐回京城算了。”   我强撑着站起来,道:“你安排吧,反正心也不在这里了,何必跟咱们一样在这儿熬着,早走早清净。”   宫羽第二天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我也没去送她,黎纲说宫羽让他帮忙给我带一句“对不起”。我听了只是点点头,我想对宫羽来说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这次她可以彻底放下宗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焚其积蓄 ?  18   宗主一连昏睡了四天,第五天早上才总算醒过来,虽说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但他的体格本就虚弱,又四天水米未进,此刻连坐起身都很困难。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拖着我不停地询问前线的战况,一副生怕他四天不看军报大渝就兵临金陵城下的架势。   我端着一碗清粥坐在床边,无比郁闷地一勺一勺喂给他。想我卫妍平日也是个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玩最利的刀的风一般的女子,现在不仅沦落到给别人洗衣煲汤,还要喂饭,简直一世英名丧尽。   就这样,被侍候的人还表示不满意。宗主躲过送到嘴边的勺子,嗔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此人现在一巴掌都挨不起,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开口:“宗主,我只是小小的一个亲兵,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守在这个屋子里,我哪里知道战场上是什么形势。要不然我把蔺晨叫来,你问问他?江左盟和琅琊阁的谍报一直都是他经手的。”   宗主郁闷地倒在软垫上,道:“他会告诉我才怪呢。”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于是你就欺负我?可惜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你最好也别惹我,要不然我手一抖不一定把什么东西下到你药碗里,让你再歇四天没有任何问题。”   宗主连忙摆手道:“行行行,我怕了你了。”   我道:“你现在别想那么多,老实吃饭吃药,等你好一点儿,我让蒙大统领来看你,你问他不就得了么。”   宗主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道:“真的?不会被蔺晨抓到?”   我默默在心里给蔺晨点了一车蜡烛,果然他的好心永远被宗主当成驴肝肺,也难为他能跟宗主做好哥们这么多年。   如果蒙大统领现在过来看宗主,蔺晨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根据这几日江左盟在大渝境内的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大渝军有一批粮草要运到衮州前线,之前豪言壮语说绝对不出手帮宗主的蔺晨跟我和蒙大统领筹划了整整一天,此刻亲自带兵出城去打劫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宗主,他本来就是个操心的命,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一直惦记着。监督着他把粥和药都喝完,我让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飞流进来陪他,自己抽身出去找甄平。甄平一看到我就摇了摇头,我皱眉道:“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甄平道:“我也奇怪,蔺晨少爷昨天晚上带兵出了城,一直到现在,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我也担心起来,道:“他带去的人虽然不多,但武功都还不错,当时说好了不要那些粮草,放一把火就走,怎么算现在也该回来了。”   甄平神情凝重,道:“宗主知道这件事了么?”   我道:“谁敢告诉他啊?他才刚刚好一点。”   甄平道:“我会传令下去让周围的弟兄多加注意,如果到下午还是没有消息,就只能请蒙大统领派援兵了。”   话音未落,一个欠揍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就是劫个粮草,出去一宿都没有消息你还要再拖一上午?等你来救,估计尸首都被野兽叼走了。”   我一转头,就见蔺晨懒洋洋靠在门口,原本雪白的靴子已经沾满了黑灰,斗篷的下摆也撕开了一道口子。我过去揪着他转了一个圈,确认了并没有受伤,道:“你不是去打劫别人,怎么搞得像被别人打劫了一样回来?”   蔺晨一屁股在火盆边坐下,一边烤手一边道:“那是因为打劫的过程跟预想的有所区别,本来那些粮草说好是要烧了的,结果呢……”   他故意拉着长音吊人胃口,我偏偏不问,走到他身后抬起脚准备大力抽射,他连忙道:“最后是用火药炸的。”   我和甄平都吃了一惊,他满意地道:“到了现场我们才发现他们运送的不止是粮草,还有大量的火药,于是我们先想了个办法把两只小队分开,然后劫了火药,最后炸毁粮草。”   我道:“看来这次大渝军是下了血本啊。”   蔺晨道:“可惜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是冬季,大雪遍地,我本来还担心火会不会着不起来,这下倒干净,之后的日子恐怕大渝军要饿肚子咯。”   行军在外,最怕的事情就是粮草断绝,一旦士兵吃喝堪忧就容易爆发哗变。大渝军以骑兵为主,人要吃饭,马也要吃草,可现在是冬季,六万人全靠后方补给过活,蔺晨这一炸严重影响了大渝军的战斗力。长达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龟缩在衮州以北的山中,分散开跟北境军打游击。   蒙大统领每天不胜其扰,赶走这边来了那边,好在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宗主也就有时间可以专心休养。然而尽管我和蔺晨竭尽全力,这场风寒还是勾起了他体内的病根。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最后开始出现心悸、咳血的症状,我和蔺晨都忧心如焚,这场破仗必须尽快结束,否则宗主恐怕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攻敌不备 ?  19   但要速战速决,谈何容易。   六万大渝军分散成十几支队伍躲在山区跟北境军捉迷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你追我跑,你休我扰。一旦掉以轻心,这六万人随时可能集结起来给予北境军致命一击。宗主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可是面对这样的局势谁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战况再次陷入僵持。与此同时,来自前线的军报和江左盟、琅琊阁的谍报也变成了十几堆,包罗万象,事无巨细,为了让宗主能少耗心神,我和蔺晨的任务就又多出了一个,每天将所有的情报汇总,然后写出节略给宗主看。   一天午后,我正挨个拆阅前线斥候用飞鸽传送回来的纸条,忽然看到其中一张写道:“在济水下游发现多处冰面被凿穿的痕迹,经数日观察发现敌军不定时前来取水。”我把纸条拿给蔺晨,蔺晨看了纸条,又看了看我,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道:“这么干会不会有误伤?”   蔺晨往椅背上一靠,道:“拜托,我们是在打仗,再说济水出了衮州基本就在大渝境内了,有误伤也跟大梁没啥关系。”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两军交战本来也没什么情义可讲。”   蔺晨的嘴角挑起一道优雅的弧线,眼睛里却是静静地冷酷,道:“大渝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只知道长苏是我兄弟,他必须活着。”   过了三天,蒙大统领风风火火冲进宗主的房间,道:“小殊,好消息!”   宗主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这样?”   蒙大统领兴冲冲地道:“今天早上接到斥候回报,在山里发现了大量敌军的尸体,有些营地基本全灭,粗略估计有五六千人。”   宗主奇道:“原因呢?”   蒙大统领噎住,眼光瞟向坐在一边烹茶的我,道:“你不会……还没告诉他吧?”   我道:“这不是等着你的结果呢,现在告诉也不迟啊。”   宗主看着我,我耸耸肩道:“自从大渝军躲进山里打游击,每天的军报和谍报就从一堆变成了十几堆,我和蔺晨都嫌烦,所以打算减少一点儿。想着他们那么多人躲在山里总要煮饭喝水,就在济水里撒了点东西,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宗主假装打了个寒战,道:“你是想告诉我惹谁也不要惹大夫么?”   我故作阴险状,道:“那是自然,对大夫来说,杀人可比救人快多了。”   宗主笑道:“那我还要先谢过你的不杀之恩了。”又对蒙大统领道:“既然如此,乘胜追击的事就辛苦蒙大哥了,这么多人躲在山里,河水不敢再喝,必然就要生火融冰,掩藏行迹只会更加困难。”   蒙大统领道:“我也想到了,这就传令下去,非把这帮缩头乌龟从山里赶出来一网打尽不可!那我这就回去了!”   宗主送蒙大统领到房门口,转了回来在我面前坐下,我假装没注意一心照看茶炉,他沉默半晌才道:“小妍,难为你了。”   我给他倒一杯茶,笑道:“洗衣煲汤喂饭我都做过了,烹茶有什么难为的?”   宗主无奈:“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师门规定不得以自己所学谋取钱财、害人性命,而我站在济水河岸上手一松就是五千人命,你怕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对吧?”   宗主叹道:“我本来还在纠结怎么开导你,你自己倒是说得直白。”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那天晚上天很冷,我和甄平骑马沿着济水一直往下游走,直到完全看不见衮州城头的灯火才停下来。甄平负责用铁钎把冰面凿穿,当我站在冰窟窿旁边的一刻确实有点犹豫,但既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多想无益,狠狠心也就过去了。”   宗主看着我,道:“其实你不必承担这些的,大渝军已现败势,大不了就是多拖些日子。”   我笑了笑,道:“可是北境的天气实在太冷,我想早点回家了。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儿都操心?这是我和蔺晨商量出来的阴谋,也是我自愿去执行的,现在做都做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玻璃心,或者觉得虽然事先你不知道,但既然是为了你做的,所以你在某种程度上亏欠了我。”   宗主闻言愣了愣,笑道:“小妍啊,你就不能装出点女孩子的柔弱么?”   我反问道:“柔弱是什么?能吃么?我做事向来一码归一码。你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别让我毁了对霓凰郡主的承诺,虽然我不是君子,照样想说话算话的。”   提起霓凰郡主的名字,宗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顿了顿才道:“好,我答应你一定尽力。”   听到他的诺言,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心头的那块大石丝毫也没有松动。现在大渝军败退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宗主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让我忍不住担心看到大渝军退兵的那一刻,他心里那口气一松,瞬间就会心脉衰竭。我和蔺晨曾经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没有什么结果,既然已经拼到了现在,当然唯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看来,是时候给霓凰郡主写封信了……? ☆、情义两难 ?  20   这段时间,北境军展开了对大渝军的全面围剿,宗主一反常态地开始通过蒙大统领直接指挥前线军队,奇诡计策层出不穷,对原本就处于劣势的大渝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脑子里向来少根筋的蒙大统领只顾看着战报上不断上涨的敌军伤亡数字傻乐,根本没注意到虽然宗主下达的命令越来越多,他们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宗主当然是有意避开蒙大统领,因为他现在寒疾发作的频率简直已经失去控制,黎纲和甄平一如既往地劝不住他,蔺晨和他大吵了一架现在处于冷战状态。我知道跟宗主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把自己的被褥搬到外间的软榻上,每天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守着。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宗主在批阅公文,我坐在有阳光的地方翻检药材。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我抬头一看,只见宗主手中的笔落在了纸上,他用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腕,正皱着眉头强自忍耐。我见状站起身,打开房门朝外面喊了一声:“飞流,打盆热水来,不要太烫了!”   飞流在房顶上应了一声:“好!”随即飞身而下,向灶房奔去。   没一会儿飞流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盆进来,我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在热水中浸透,拧干,拉过宗主的右手把热毛巾裹上去,一边慢慢按摩。   飞流好奇地道:“苏哥哥,怎么了?”   我道:“这个呢,叫体内寒气过盛,造成四肢供血不足引起的抽筋。”   飞流一听急了,道:“抽筋!?很痛的!”   我道:“你苏哥哥不听大夫的话,还把蔺晨哥哥气跑了,所以手总是痛,只能用热敷暂时缓解一下症状。飞流万一生了病千万不要跟他学,乖乖听大夫的话才能好得快,知道吗?”   飞流重重点头,对宗主道:“要听话!”   宗主正用手帕掩着嘴拼命咳嗽,一时说不出话来,飞流跳起来跑了出去,过了半晌只听门口传来拉拉扯扯的声音,原来飞流去把蔺晨强拖了来。蔺晨用手扳住门框,道:“你拖我来做什么?他不听我的,我也管不了他。”   飞流使劲拉着蔺晨的胳膊,一只手指着宗主,哀求道:“一直咳,帮忙!”   蔺晨叹了口气,又故意磨蹭了一下才过来给宗主诊脉。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两只手都诊过,蔺晨看着他道:“你打算跟大渝同归于尽是么?”   宗主咳了半天总算顺过一口气,苍白着脸虚弱地笑道:“要是这样倒好呢,可惜眼前不过十万人,就算全消灭了也不能动摇大渝的根本。”   蔺晨气得笑了出来,道:“好,你厉害,想鞠躬尽瘁当诸葛亮是吧?我这就写信给萧景琰,把你的病情一条一条跟他说清楚,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就这么看着你去死!”说罢就要起身。   宗主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因为动作太大难免又是一阵咳嗽,艰难地道:“蔺晨,这场仗,就快结束了。大渝肯定不会把十万人都扔在这里,他们……很快就会退兵……”   蔺晨甩了一下袖子没甩开,当然他也是没敢真使劲,道:“大渝退不退兵与我何干,之前你任性妄为我都由得你,现在我忍够了。你痛快给句话,能不能马上把军务都放下安心休养,能,咱就继续谈,不能,咱俩的兄弟情义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再多说半个字!”   宗主知道蔺晨的性子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可要他在这种关键时刻把军务丢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时陷入两难。蔺晨见他不说话,“哼”了一声抬脚就走,宗主连忙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想拦住蔺晨,谁知刚站直,身子就是一晃险些栽倒,蔺晨见状忙转过身来扶住他。宗主抓着蔺晨的胳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最后却是吐出一口血来,随即人就倒了下去。   蔺晨大惊,忙将他一把捞起来抱到床上,诊了一下脉,也顾不上用药,把人扶起来手掌一提,竟是要用真力护住他的心脉。我忙一把拉住蔺晨,蔺晨急道:“放手!”我道:“我不是不让你用真力,是希望你别这么急躁。他以前虽然有过武功,但早已经废了,你不管不顾把真力灌进他的心脉,万一直接震断了怎么办!”   蔺晨闻言一愣,随即调整呼吸,迅速将心境平定下来,然后抬手贴上宗主背心的大穴,将真力缓缓送入。我坐在床边一直将手搭在宗主的腕上,直到指下的脉搏重新回复平稳,这才对蔺晨点点头。蔺晨缓缓收势,让宗主侧躺下,为他盖上被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对蔺晨竖起大拇指,道:“你行,我这些天费尽心力想延缓他的病势,你一来就气得他吐血,真是好样的!”   蔺晨难得没有回嘴,眉头紧锁,咬着嘴唇不说话。我见状推了推他,道:“你也不用太自责了,他这两天吐血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被你赶上。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不能先泄了气。”   蔺晨沉默半晌,道:“如果七天之内这场仗能结束,我们还有机会放手一搏,然而我更担心一旦大渝退兵,他心里那口气一松,人就不行了。”   我道:“我也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所以才给霓凰郡主写信呀。现在郡主的回信已经发出来了,再有三四天就能收到,这是我最后的底牌,能不能行就看天意了。”   蔺晨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霓凰动之以情?”   我道:“要不然你告诉我他在这世上还有别的牵挂么?”   蔺晨望天道:“可他从金陵出来的时候跟霓凰把遗言都交代了,我就怕……”   我道:“反正也没别的可指望,只能赌一赌了。”   蔺晨叹道:“是啊,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 ☆、霓凰的反击 ?  21   宗主那口血扎扎实实把蔺晨惊到了,他们的冷战也无果而终。宗主自然不想跟蔺晨闹掰,蔺晨也知道自己让宗主放下所有军务的要求略过分,于是双方各退一步,还算相安无事。熬了这些天,我终于能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个好觉,早上起来站在阳光下伸一个懒腰,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正拗着造型,身后忽然传来黎纲的声音:“小妍,有你一封信,是金陵来的。”   我一怔,金陵来的?我没有给在金陵的人写过信啊,接过来一眼看到封口上打着代表东宫的火漆封印,可信封上的字迹却是霓凰郡主的,更是满腹疑团。黎纲好奇地道:“你给太子殿下写信了?”   我板起脸,道:“军国大事,不要瞎问。”   黎纲笑道:“你能有什么大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不理他,径自回房拆开书信看了一遍,瞬间就给霓凰郡主跪了,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住宗主,没想到她竟然想出这么毒的招数来,让我真是自愧不如。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半天心情,我决定这件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说,否则宗主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肯定会跟我拼了。我将信原样折好收进袖中的暗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灶房生炉子给宗主熬药。端着熬好的药一进门,我就看到宗主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蔺晨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对着地形图指指点点,不知道又在筹划什么阴谋。我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几案上,道:“这样多好,小朋友不要每天就知道打架。”   蔺晨翻了个白眼,道:“你才是小朋友呢,就他这样打什么架啊,站都站不起来。”   宗主咳了两声,故作认真地道:“我现在可不敢招惹他,大渝退兵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了,我还要等消息呢。”   我把地图和军报先拿到一边,把药碗递给他,道:“那好啊,苏哲的使命就快完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琅琊阁。”   宗主淡淡一笑,道:“是啊,总算要结束了,我是真的累了。”   蔺晨皱眉道:“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心愿已了的意思?你别忘了当初约好的,我们还要一起去抚仙湖,去吃素斋,去……”   看着喋喋不休的蔺晨,再看看垂下眸子掩藏住所有情绪的宗主,我暗暗伸手再次摸了摸袖中的那封信。心愿已了,万事皆空?哪有那么容易,宗主你别忘了南疆还有一个霓凰郡主,而你还欠了人家一个迟到十三年的交代。   第三天中午,我、宗主和蔺晨吃过午饭正在闲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就听到蒙大统领用炸雷般的大嗓门一路嚷嚷着“小殊,好消息!大渝上表求和啦!我们赢啦!”冲进门来。我和蔺晨都下意识马上转头看宗主,只见他神色平静,一脸欣然,没事儿人一样招呼蒙大统领进来坐,问过和谈的具体细节,又嘱咐蒙大统领尽快上书为前线将士请功。蒙大统领军务繁忙,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报信,略坐一坐就得走。宗主强撑着起身送到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念着:“胜了,终于是胜了。”忽然腿一软,就倒在了已经伸出手预备接住他的蔺晨怀里。   到了傍晚,宗主的情况愈发不好,不仅发起了热,而且呼吸不稳,咳血不止,所幸神志还算清醒。蔺晨一边给他针灸一边拼命朝我使眼色,我咬了咬牙,终于从袖中抽出了那封信递给他,道:“宗主,你别忘了,还有霓凰郡主在等着你。”   宗主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信,看到封口上代表东宫的火漆印记也是一愣,随即抽出信纸匆匆看过,呼吸瞬间变得更加急促,抬头看我的时候竟是眼睛都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给我……拦住她!”   我无奈地道:“霓凰郡主心意已决,又岂是一般人劝得动的?为今之计,只有你亲自跟她说,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宗主心急如焚,还想再说什么,却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蔺晨连忙去摸他的腕脉,确定了暂无大碍才转头对我道:“你跟霓凰在搞什么鬼啊,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我扶额道:“请别把我牵扯进去,我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蔺晨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儿,痛快说!”   我叹道:“霓凰郡主在信里跟宗主说她等了她的林殊哥哥十三年,早已身心俱疲,如果宗主不在了,她就永不再嫁,为林殊守节。这信里附着的就是圣旨的草稿,连印都已经用好了,随时可以明发天下。”   蔺晨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半晌才说出两个字:“我靠!”   我点头道:“我当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我靠。”? ☆、难得有情人 ?  22   五天过去了,宗主始终昏迷不醒,其间数次濒危都是蔺晨用真力把他硬救了回来。也许他是真的怕了霓凰郡主,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可北境的天气实在过于寒冷,又地处边关,很多时候想用一些珍稀的药材都无处寻觅。所以宗主的情况稍微稳定,蔺晨便决定不能再等,必须尽快返回琅琊阁再作打算。   于是等不及向太子殿下请旨,我们一行人便临阵脱逃了,本以为走得已经够无声无息,竟然还是被某个手贱的御史给参了一本,结果当然是萧景琰把这个锅背了。反正他是当朝太子,故事里的是,他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然而这么一闹,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一路上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回到琅琊阁,金陵的密件就一天一封地寄过来。蔺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给宗主治病上,连收费答题的生意都停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简直点火就着。我不想看他跟萧景琰拿飞鸽传书吵架,于是就主动承担了跟金陵通信的任务,也正因为此我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南疆的战事已经平定,霓凰郡主奉召入京,即将在十五天后抵达金陵。   额的神啊,这哪里是奉召入京,分明是撂了挑子直奔琅琊阁而来。我在心里给萧景琰也点了一车蜡烛,在他这里大家简直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几个字运用到极致了。   不出所料,霓凰郡主于十七天后抵达琅琊阁。而就在前几天,昏迷了将近两个月的宗主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终于清醒过来。等霓凰郡主风尘仆仆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能靠在软垫上坐起身了,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总算还能看得过去。   当初金陵一别,两人就没想着这辈子还能再见,如今劫后重逢,激动感慨不需赘述。在沙场上威名赫赫、所向披靡的霓凰郡主抱着她的林殊哥哥哭得像个孩子,而宗主也不禁红了眼眶,一直摸着霓凰的头低声安慰她。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如十三年前,霓凰郡主是那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而宗主是她随时可以依靠、躲进怀里撒娇的人,尽管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难得的是两个人的两颗心都没有丝毫改变。   只可惜话题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谈到了那纸诏书。宗主自然是竭力反对,一门心思想要打消霓凰郡主的这个念头,霓凰郡主低头捻着衣角不说话,可据我观察她似乎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直到宗主把能想到的都说了,霓凰郡主才终于开了口:“林殊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都考虑过,可你能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咱俩从小就认识了,可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定下婚约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嫁给别的人。梅岭一役,不光改变了你的命运,我的生活也瞬间天翻地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积攒起足够的勇气,支撑着自己继续走下去。然而尽管有过失望,有过怀疑,我从来没相信过你已经不在了,因为我毕竟没有见到你的……我真的不甘心!所幸苍天垂怜,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而这一等,就是十三年。   “到今年秋天我就二十七岁了,这十三年我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情如霜,过惯了刀头舔血、金戈铁马的日子,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调皮任性的小女孩,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我不得不说,我的心已经老了。林殊哥哥,你一直在劝我放手,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但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太难,我没有激情也没有精力再花十三年、三十年去爱一个人了。   “再说,我的决定也不全是因为你,还有我个人的考量在里面。我是个郡主,注定婚姻大事无法自己做主,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真的能逐渐淡忘和你的感情然后喜欢上别人,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跟他在一起。万一他是个士兵呢?布衣书生呢?贩夫走卒呢?就算退一万步说,皇上能同意,我出嫁之后也不能再领兵作战,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我真的不擅长这些,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是林殊哥哥你,我想我还能做到心甘情愿,如果是别人,那就算了吧。   “更何况,皇上是不可能同意我自择夫婿的,对于皇室女子来说每个人的婚姻就是一桩买卖,其间牵连着太多政治因素和利益交换,感情反倒是最不重要的部分。你还记得你刚到金陵时的那场比武招亲么?我丝毫不怀疑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我实在没有信心自己每次都能逃得脱。   “………你说太子殿下不会这样对我?林殊哥哥,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当上皇上,等他坐上那个位子,就同样身不由己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所以我宁可趁着现在他还没想到这么多,干干脆脆地了结这件事。”   宗主听完霓凰郡主的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一时万籁俱寂,只能听到窗外风拂过叶梢的轻响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霓凰郡主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着宗主的手。最后,终于听到宗主长叹一声,道:“霓凰,这又是何苦呢……”   霓凰郡主没有让他说完:“林殊哥哥,答应我别想那么多了好么?这次出来我已经跟太子殿下说好了,南疆的军务全都交给青儿,我要放一个长假。有一年,我们就在一起一年,有一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一个月,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有一天的快乐就行。”   难得一直保持沉默的蔺晨忽然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听他大声道:“郡主此言深得我心,想那么多干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本来想的是既然郡主要来,那就等长苏的身体再好一点儿,我们一起出去游玩。但现在,我觉得在出去玩儿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霓凰郡主奇道:“什么事儿?”   蔺晨眼睛里满是促狭的光芒:“当然是给你和长苏办一个婚礼了!”   宗主闻言被呛住,咳嗽个不停,霓凰郡主连忙为他拍背顺气。蔺晨凑过去,道:“怎么?人家都说这辈子除了你不要别人了,你连个婚礼都不给人家?就让人家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过一辈子?”   宗主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转头看霓凰郡主,只见霓凰郡主虽然脸颊飞红,眼睛里却满是期待,遂叹道:“我现在说不同意还有用么?”   蔺晨大笑道:“当然没用,既然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来操办,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儿吧!”? ☆、莫失莫忘 ?  23   在琅琊阁的地盘上自然是蔺晨说了算,合鸟主大人一声令下,整个琅琊阁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既然要办婚礼,自然就要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程序,幸好两人之前已经订过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已经履行过,要不然双方家里都没剩下什么人,要纳采都不知道该找谁。蔺晨丢给我一本黄历,要我帮宗主挑一个日子,自己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摇摇头,拎着黄历进房间去找宗主。   现在已是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和暖,宗主的病情也逐渐好转,此刻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在看,两眼放空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轻轻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晃,他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我手里拎着一本黄历,就苦笑了一下。   我在床边坐下,道:“怎么?不会是想悔婚了吧?”   宗主叹道:“看到霓凰在哭,我的心就乱了,我不该答应她的。我已经耽误了她十三年,不能再毁了她的后半生。”   我笑了笑,道:“你是霓凰郡主么?”   他看着我道:“自然不是。”   “霓凰郡主是小孩子么?”   “为什么这么问?”   我把黄历扔在炕桌上,道:“霓凰郡主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她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和她需要承担的后果,既然你不是她,你就不能代替她决定她的后半生要如何度过。不嫁给你,她就一定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琴瑟和谐、儿孙满堂么?嫁给你,她以后的日子就一定孤苦无依、每天沉湎在对你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么?”   宗主不说话了,我继续道:“你能决定的只有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娶她为妻?”   宗主犹豫了一下,才道:“可是我的时间……”   我打断他,道:“你回答想或者不想就行了。”   这次宗主倒是回答得很快:“想。”   我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你说的事情霓凰郡主不知道么?她太清楚了,因为蔺晨早已经在信里把一切都跟她交代明白了,可她依旧从南疆不远千里赶来,满心欢喜地想要嫁给你,既然这是你们共同的愿望,就别辜负了彼此。”   宗主摇头笑道:“我发现我不仅说不过霓凰,更说不过你。好吧好吧,我不会再想值不值得这种问题了。”   我抱着黄历出门,见蔺晨正站在树下看着我,我扬眉道:“你是故意的对吧?”   蔺晨笑道:“要医顽疾就需猛药,尤其是某些不开窍的脑袋,看样子你是凯旋而归了?”   我把黄历朝他脸上丢过去,道:“婚期定在下月十六,我去写礼书,跑腿儿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五月初十,蒙大统领、萧景睿、言豫津抵达琅琊阁,还带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萧景琰会在十五日赶过来参加宗主的婚礼,十七日再赶回金陵。宗主一听,果然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子离京是否不妥“。言豫津道:”哎呀,能有什么不妥,现在边疆的战事都已经平定,京城上下更是铁板一块,要不然蒙大统领能这么放心跑出来?我们都已经商量过了,到时候我爹会暂领禁军和巡防营,总共也就四五天的工夫,尽管放心啦!”   宗主也就没再说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的萧景睿忽然走了过来,拱手为礼道:“苏兄,好久不见。还是,应该称呼你林兄?”   宗主一愣,转头看我,我忍笑道:“婚礼也不是公开的,喜帖上当然写的是你的真名。我可不想到时候喜官一报名字,底下的宾客先昏过去几个。”   萧景睿笑了笑,道:“其实之前也有了些许猜测,现在不过是确定了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叫一声林兄吧,这次小弟来是专程道贺的,还想问一句兄长可曾定下配属,如果还没有,小弟愿意毛遂自荐。   这对宗主来说却是意外之喜,自从谢玉案爆发,他和萧景睿之间就有了无法弥合的嫌隙,两个人就算见面也是各种别扭,说不上两句话就各自避开。如今萧景睿能够主动示好,宗主自然没有拒绝之理。言豫津悄悄对我道:“知道了苏兄就是当年的林殊哥哥,景睿拉着我大醉了一场,现在看来他心里这个坎总算是过去了。”   我一本正经地道:“大喜的日子,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我还真是要谢谢萧公子呢,他这个决定让我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言豫津好奇道:“为什么?”   我道:“只要蔺晨那个深井冰当不上配属,我就开心。”   言豫津闻言看了看正在院子里跟飞流上蹿下跳玩闹的蔺晨,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蒙大统领凑过来八卦。看着大家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我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霓凰郡主说得对,大家在一起一天,有一天的快乐就好,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鸳盟重续 ?  24   五月十五日傍晚,太子殿下驾临琅琊阁,因为是微服出行,所以只带了列战英和一队护卫。宗主特意到大门口迎他,萧景琰一见到宗主就冲上去紧紧抱住,好半天才松开。宗主笑道:“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过来。”萧景琰皱眉道:“小殊,你再叫太子殿下我跟你翻脸了啊,我现在只是你的兄弟,来参加你的婚礼。”宗主马上改口道:“知道啦,景琰。”萧景琰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随即死缠烂打把另外一个配属的名额也抢到了手。我看了看一脸不快的蔺晨,对宗主笑道:“新娘子是郡主,配属之一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宗主这喜事儿办的排场不能更大啊。”萧景琰道:“我只恨不能把这场婚礼办到金陵去呢,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家都笑,这场婚礼要是公开举办,全天下的人都被吓倒才是真的。   十六日一大早,暂居别院的霓凰郡主就起床梳妆,因为婚礼只在琅琊阁内部举办,所以一切礼仪都遵照民间风俗。简单洗漱过后,经过层层考察才选中的一位“全和人”就过来为郡主梳头,再为新娘子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身边挂。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老妇人这才说一声“好了”。霓凰郡主长出一口气,我走过去问道:“郡主坐累了?”   霓凰郡主小心翼翼揽镜自照,道:“累倒是不累,就是紧张,比我第一次上战场还紧张。”   我不由得笑:“今天是郡主大喜的日子,打仗这种煞气重的事儿咱还是先不提了吧。时辰不早,估计新郎官迎亲的轿子就快到了,我们还要去拜过宗堂才能出门呢。”   按照习俗,临出嫁的女儿在男方来迎亲之前,需先拜家堂,再拜祖宗,以求保佑。霓凰郡主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只能请相师选了宅中吉地,设纸马香烛遥祭宗祠,跪拜的同时还有一大套吉祥话要念:“家堂,一家之主;祖宗,满门先贤: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如鱼似水,胜蜜糖甜。”   祭拜完毕回到正房刚坐下,远处便传来了隐隐的鼓乐声,渐行渐近,至门外停下,随即传来三声重重的敲门声。早有霓凰郡主带来的随身侍女过去应答,散过利是,鼓乐手作乐催妆。往复三遍,吉时已到,一身凤冠霞帔、红巾盖首的霓凰郡主缓步出门,在媒婆、老妇的陪伴下正式登轿。   门外宗主也是一身大红新衣,端坐在一匹没有一根杂毛的健硕白马上,自霓凰郡主一出现目光便紧紧相随,直到轿帘放下才转过头。随即轿起乐响,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走跟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向琅琊阁主厅一路行去。路两边围着凑热闹的人都是这几日从全国各地特别是江左盟赶过来的赤焰旧部,可惜我哥哥仍然驻守东海,只能送来一份贺礼聊表心意。   因为婚礼并不公开,所以花轿抬到琅琊阁主厅大门口,不必要的外人就都退了出去,一时周围安静下来。被分派做女方家属的蔺晨和言豫津连忙上去拦门,虽说这两位都是才思敏捷、巧舌如簧的主儿,奈何宗主本就牙尖嘴利,萧景睿常年跟言豫津打混也是不遑多让,旁边还跟着一个谁也不敢得罪的太子殿下,很快两人就兵败如山倒,放三人过了关。   拦门过后,男方媒人端来一碗新米饭,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道:“新娘子,开口接饭。”   我上前接过碗筷,掀开轿帘递给郡主,郡主夹一口米饭含在口中,再将饭碗递出,方举步下轿。此举表示入夫家门,吃夫家饭,成夫家人。随即过火盆、除三煞、跨马鞍,入正厅,蒙大统领亲自将“牵巾”递给两位新人。宗主和霓凰郡主缓步走到堂前站定,礼官深吸一口气,高声吟道:“一拜天地——”   宗主和霓凰郡主并肩而跪,叩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调转方向,叩拜桌上供奉的双方父母神主牌位。   “夫妻交拜——”   两人再次起身,面向对方,无比郑重地弯下身去,了结了心中埋藏了十三年的牵挂,自此鸳盟重续,约定不离不弃。   众人一看礼成,不顾“送入洞房——”的话音未落,纷纷围上去准备闹洞房。只有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后面,蔺晨本来也打算大显身手,见我已经摆好围观的姿势,退回一步道:“我怎么看你这表情不善呢?”   我悄悄对他道:“友情提示,你要是不想挨揍,就别过去。”   蔺晨凑过来,道:“有什么□□?”   我笑道:“新房里外人是不能进的,飞流上了宗主的当接了这个所谓重要任务,已经在里面困了一天一夜了,你猜这个时候过去会怎么样?”   蔺晨闻言瞬间就改变主意说他要去吃点儿东西,果然没一会儿,萧景琰、萧景睿、言豫津就被飞流一个接一个地推了出来,只有蒙大统领还在里边硬抗。但一个人怎么闹洞房啊,新郎新娘还有两个人呢,双拳不敌四手,很快蒙大统领就飞也似地逃了出来,惨遭大家集体耻笑。   这个时候所有仆从都已经退了下去,大厅里再无外人,宗主和霓凰郡主换过衣服出来,大家一窝蜂地围上去敬酒。我早把飞流拿着的酒壶里的酒换成了温水,可看他们那样的灌法,不由得担心新郎新娘今天晚上会不会只顾着起夜,耽误了洞房花烛。一时间灯影摇曳,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直到月过中天,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因为第二天萧景琰还要赶回京城,所以一大早我就来到宗主房门前,听了听里面似乎没有动静,便轻轻敲了敲门。手还未放下,飞流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只见孩子熬得迷迷糊糊、两眼通红,竟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我轻声问:“飞流,你怎么了?”   飞流见是我,把门打开,指着桌上已经几乎燃尽的龙凤双烛道:“一夜没睡,看着。”   我心里不禁了然,飞流估计是听谁说了洞房花烛夜若是龙凤双烛熄灭是不好的兆头,于是就坐在这里照看了一夜。可心思单纯的飞流不会明白,对于宗主和霓凰郡主来说,这龙凤双烛灭与不灭其实都没什么差别了…… ☆、归殊 ?  25   送走蒙大统领和萧景琰之后,大家又休整了两天,蔺晨就张罗着要出去玩儿。言豫津兴奋地一叠声问去哪里,蔺晨道:“原本我和长苏说要先去霍州抚仙湖,但现在咱们这么多人,又新添了女眷,不如坐船沿长江逆流而上,一路上九子山、庐山、东湖、赤壁、巴陵、三峡直到蜀南竹海,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咱们一路走一路看,觉得哪里好就玩上个三五天。你说如何?”   萧景睿和言豫津自然都没有意见,蔺晨又问霓凰郡主:“郡主的意思呢?”霓凰郡主新盘了头发,娇艳中更添了一股成熟的风韵,看着宗主笑道:“不用问我,林殊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蔺晨闻言推了正专心喝茶的宗主一把,道:“人家把出嫁从夫贯彻地如此彻底,你还不说句话?”宗主悠然道:“你连路线都定好了,我说什么还有用么?总之你就是要避开江左十四州就对了。”   蔺晨大笑道:“你说中了!我已经告诉了黎纲和甄平,让他们回去替你把家看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自己去找个儿高的顶着,不许来烦你。”   既然如此,说走就走。第二天我们一行人就上了船,一路悠闲自在,吃喝玩乐,观千里江山无边锦绣风光,看宗主和郡主每天花式秀恩爱实力虐狗。就这样从初夏到暑日炎炎,再到秋风初起,直到宗主逐渐衰弱的身体状况再也隐瞒不住的那天。其实从半个月前宗主的寒疾就有了复发的迹象,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头晕盗汗、心脏绞痛的症状,蔺晨每次给宗主诊过脉都嘴硬地说没事没事,其实每一个人包括宗主都清楚真实情况,只是谁也不想说破罢了。   终于有一天,宗主派人来敲我的房门,只是我有点没有想到来的人竟是霓凰郡主。我请郡主稍等,随即打开梳妆匣中的暗格,取出里面那个用绢子层层包裹的瓷瓶收进袖中,跟着霓凰郡主到了宗主的房间。宗主前一天刚刚病发晕厥了一次,此刻正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见我的手拢在袖中,微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找你做什么了。”   我也微笑道:“我倒是有点吃惊你能请郡主来找我,怎么,彻底想通了?”   郡主在一旁看看宗主,又看看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刚想开口询问,我就深吸一口气,将手从袖中抽了出来。小小的瓷瓶静静躺在摊开的掌心,我对霓凰郡主郑重地道:“郡主,这就是冰续丹。”   郡主闻言如遭雷击,但一瞬间又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到宗主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用依然有点颤抖的声音道:“林殊哥哥,谢谢你让我知道。”   宗主抬手抚摸着霓凰郡主的脸颊,道:“霓凰,这是我能给你的最长的时间了。”   霓凰郡主拼命想要忍住眼泪,可还是失败了,索性扑进宗主的怀中,哽咽着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这就够了。”   我不忍心再看,将冰续丹放在宗主的书案上,默默离开。   服下冰续丹后宗主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蔺晨、萧景睿和言豫津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在三峡逗留了七天之后,决定不再去由于靠近边关暂时有些不安定的蜀中竹海,直接返程。一路上大家还是照常吃喝玩闹,然而有意无意地就从集体行动变成了我和蔺晨、萧景睿、言豫津一组,让霓凰郡主有更多的时间能跟宗主独处。两个月后,我们最终回到了旅程开始的地方——琅琊阁,而宗主身上冰续丹的药力也出现了缓慢消退的迹象。我懒得收拾行李,关紧房门趴在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场,爬起来擦干眼泪给萧景琰写了一封信。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愿意回忆这最后的二十天我是怎么过的,就更加无法想象霓凰郡主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一切如常地陪伴在宗主身边。萧景睿和言豫津本来就没有走,黎纲和甄平借口有事情要跟宗主汇报从江左盟赶了过来,蒙大统领、我哥、聂锋和夏冬也都来了,最后连穆青都从云南赶过来了,萧景琰竟然还是没有到。   而几天之前宗主就已经卧床不起,人也时昏时醒,可在蔺晨气得跳着脚骂萧景琰的时候他依然温和地笑着:“没关系,他是太子,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你们都不用着急,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就一定等得到。”   第二天深夜,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却没有风,屏住呼吸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冬雪落在庭院里梅花枝上的声音,大家都守在宗主的房间里,陪着他一起等。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重重推开,一身风尘的萧景琰跌跌撞撞奔进来,不管不顾地半跪在宗主床前,抓住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小殊,我来了,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半躺在霓凰郡主怀里的宗主微微一笑,微弱但又清晰地道:“景琰,别怕……”   萧景琰听到这句话更加泣不成声,宗主顿了顿,勉力道:“此生能跟你做兄弟,无怨无悔。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萧景琰擦了一把眼泪,重重点头。宗主缓一口气,握住霓凰郡主的手,道:“霓凰,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辜负了你。我还是那句话,今生鸳盟,来生再续,下一世,如果你还愿意……”   霓凰郡主含泪微笑道:“愿意,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愿意。林殊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宗主在霓凰郡主的臂弯里动了动,将脸颊靠在郡主胸前,微微一笑,几乎悄不可闻地说了一声“好”,随即闭上了眼睛,好像只是睡着了,睡得又甜又美,让人不忍惊扰……   十天后,我陪着一身重孝的霓凰郡主扶宗主灵柩返回金陵,秘密入葬林氏祖茔。尽管不想在霓凰郡主面前哭,可当看到她接过黎纲手中的漆桶,亲自用毛笔将那块双人墓碑上宗主的名字一点一点描黑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人生在世,如同草木一秋,春天发芽抽叶,夏天成长开花,秋天结出果实,待到严寒冬日,果实又被大雪覆盖,看似留下的东西最少,其实也最多。   宗主戎马半生,后来又执掌江左盟,参与朝廷夺嫡。他给北境留下了一支经过锤炼、将贤兵强的长林军,给江湖留下了一方无人敢犯的净土,给大梁留下了一个恢复鼎盛的希望。而他留给郡主的,是了却了她心中十三年未解的心结,让她能够坦然地面对未来一个人的生活。   当霓凰郡主跟穆青启程返回南疆的那天,我也独自一人出了城。师父寄来一封信跟我说他老了,不想再行走江湖,让我回师门一趟,他会再传授一些压箱底的功夫给我,若是我能让他满意就可以出师。信中还提到他希望我接替他在江左盟的职位,我认真考虑之后答应了,我想,这是我能为宗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宗主,这三年朝夕相伴的岁月,永生不忘。   (终)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